話說衛青的眼前,無數艱辛過往皆一一浮現。
花褪殘紅青杏小。燕子飛時,綠水人家繞。
仲春時節的長安,冰雪消融,萬物復甦。
終始灞滻,出入涇渭;灃滈潦潏,紆餘委蛇,經營乎其內。
蕩蕩乎八川分流,相背而異態,東西南北,馳騖往來。
渭、涇、灞、滻、灃、滈、潦、潏八水環繞,映照著盎然的春景。
繁華的斗城和年輕的大漢朝一同散發著活躍的生命力。
舳艫千里,旌旗蔽空。
南來北往的商船航行不止,港埠一側亦是停滿了船。
不待長工卸貨,船裡頭爬出一位男孩,短褐穿結,年齡約莫十歲上下。
這男孩喚作青兒,并州河東郡平陽縣人。
平陽一地乃隨高祖開國的曹參之封地,此後曹氏一脈世襲平陽侯爵位,已歷四朝。
青兒便是這平陽侯府內的家奴衛氏,和侯裡的刀筆小吏鄭季的私生子。
朱雀橋邊野草花,烏衣巷口夕陽斜。
然在青兒五歲時,平陽侯家道中落,被迫前往長安投靠陽信公主。
衛氏總盼望青兒能擺脫家奴身分,只得拜託鄭季好生照顧之,自己則隨平陽侯全府之人前赴長安。
然而,純真的青兒方踏入鄭家,便拉開了悲劇童年的序幕。
「小雜種,給我去放牛。」
「小賤人,牛怎少了一頭?」
隨即,呼嘯而來的鞭子就在青兒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疤。
這鄭季早有妻室,元配王氏(鄭妻名不詳,故編此姓氏)一向善妒,見鄭季領了一個私生子回來,即將青兒視為眼中釘,肉中刺。
王氏及其子將其視之奴僕,鎮日喚之為小雜種、小賤人,稍不順意,便隨意打罵,捱餓受凍根本是家常便飯。
而鄭季身為親生父親,對王氏欺壓青兒諸事,雖看在眼底,然從未吭聲。
平時青兒的工作便是前往村外放牛,看似愜意的工作,實則讓其吃了不少苦。
南村牧牛兒,赤腳踏牛立。衣穿江風冷,笠敗山雨急。
除了惡劣天氣,曠野之處多有豺狼虎豹出沒。
年方六歲,卻時常得在惡獸的血盆大口下求得生存。
大腿上的一道長傷疤,便是由一頭惡狼留下的。
那次差些便命喪狼吻之下,雖保住小命,但也丟了一頭小牛,回家自然被王氏鞭了好一頓。
春寒料峭潛入夢,人情冷暖先盡嘗。
這五載歲月,於青兒而言十足不堪回首,他懷念母親照顧他的日子,母親從不讓他捱餓受凍,還會和他說淮陰侯、條侯等名將故事。
鳥盡良弓勢必藏,千秋青史費評章。區區一飯猶圖報,爭肯為臣負漢王。
忽過新豐市,還歸細柳營。回看射鵰處,千里暮雲平。
青兒身上頓生暖意:
「找到娘,就不需受這種苦了!」
打定主意要離開鄭家,青兒馬上付諸實行。
他自廚房偷了些臘肉、烙餅、乾糒,塞在行囊之中,趁著鄭家就寢,便逕自往碼頭走去。
「好生著,別慌慌張張鬼趕來似的,還要到長安去,仔細碰了賠一輩子!」
原來這條船就是去長安的啊,青兒趁隙溜上船。
不待尊前催畫燭,落霞明月送船行。
在船上,青兒藏身貨艙中,以食用乾糒維生。
數月後,乾糒已盡,船恰好靠岸。
「陸地,終於登陸了……」
青兒自船艙中走出後,方行不到數步,便昏厥過去。
恍惚中,一美貌女子望他走來,裊裊婷婷,猶如仙女。
翩若驚鴻,婉若游龍。
穠纖得衷,修短合度,肩若削成,腰如約素。
延頸秀項,皓質呈露,芳澤無加,鉛華弗御。
這女子一身淡紫色曲袿衣,髮髻上拖曳著長長的黃色絲带,隨風飄逸,貌似非富即貴。
「仙女姐姐……」
青兒只聞一股幽香撲鼻而來,多日未食的他已有些眩暈,瞬時便不省人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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